待在民宿两晚,我睡在通铺(dorm room),也就是一个房间里有好几张床,来自各地互不相识的背包客以最便宜的价格同住一室。Westwood Highland 的通铺有两张上下双人床,也就是四人一房。而我,和我的两个丹麦朋友,就这样“睡在一起”了。
“什么?万一他们晚上对你上下其手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放心?如果他们不怀好意都没人救你了!”
哦,好像很有道理。可是……可能这个就是背包客自以为的乐趣吧?住通铺比单人房要省钱,同在一个屋檐下似乎也更能认识朋友。当然,如果你没有伙伴同行,一开始就感觉房内的其他住客怪怪的,或者心里不自在,那就最好不要犹豫。贞节和命还是最重要的,这时候钱就不要省了。
我的情况是,当下完全没有畏惧,我相信这两个新朋友,即便第一晚我对他们了解甚少。
他们让我先选床位,我选了其中一张床的下铺,因为我实在懒惰爬楼梯,半夜要上厕所什么也比较方便(当然真有意外发生要逃走也容易多了)。他们两人就各睡在两个上铺。第一晚我先睡,一早也先起床到客厅上网,所以没察觉什么特别的。第二晚我跟他们同时关灯就寝,我躺在床上看书,隐约从眼角看见他们迅速的脱衣脱裤(是超~级~迅~速~)跳上床,你别想我会看到什么,光着胳膊,不过还有内裤啦,不是全裸!
哦,原来他们有光着身子睡觉的习惯。我知道哦,很多外国人都这样的。没事没事。
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是三个人或者五个人聚在一起聊天,但是我很幸运地分别在不同时段和Paul&Steven有单独的对话。
因为工作习惯早起,第二天起床后我便到客厅上网,没多久Paul也起床了。我们聊了超过一个小时吧,才见Troji&Mikel骑着摩托车来民宿准备早餐,对话也就此结束。Paul人很nice,他在荷兰是一个护理人员,你要俗气地说是护士也没错——看不出来吧?人高马大的他可是相当细心温柔的,他分享了一下自己在医院或是照顾病人时的故事和对未来的计划。如果我没记错,他好像是辞职出来旅行的,打算回去以后再为事业做新的选择。当时他没有女朋友,他有点无奈地说,想要找到适合的,真不容易。
我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你长这个样子,你人品好成这个样子,会没人要?
不过当然,我又不是每天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人嘛,哪儿轮到我来说话呢,搞不好他对感情的处理还需要再学习吧?总之,他就是空窗期,也希望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对的人,能够彼此了解什么的。但是他笑着说不着急,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可以跟好兄弟一起旅行,又认识新朋友。他还用手机给我看他在荷兰生活的照片,他自己的一些小发明等,我们聊得甚是愉快。
哦,我超喜欢他的啦。那次对话以后我的心就偏了一边,觉得Paul比较容易亲近,反而酷酷的Steven就让人感觉有点距离。虽然两人都待我不薄。
第二天晚上吃火锅后回程途中大家在车上聊开来,问起两个丹麦人为什么会结伴来马来西亚旅行,才从Steven口中得知“我跟女朋友分手了,所以决定跟Paul一起来马来西亚散心,可是临出发前又跟女友复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伙儿笑翻了,认定Paul只是替代品,搞不好Steven现在巴不得跟女友在一块儿呢。一个小小的插曲,再度将我们的感情拉近不少。
会不会因为只是过客,觉得对方对自己没有伤害没有杀伤力,所以平时难以启齿的话题或秘密都变得轻松自在了?那天夜里,我因为离别即将来临而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开口问了一声“哈咯,你们还醒着吗?” 没想到换来Steven的回复“怎么啦?”
就这样,我想我们躺在各自的床上,在漆黑的房里聊了一个多小时,就在Paul呼呼大睡,不省人事的时候(Steven还示范给我看Paul会突然惊醒,但下一秒立即入睡的高超技术)。我问了很多很多很多问题,Steven都一一回答,而且我知道他不是随便吓唬的,那是发自内心的坦诚相对。
他说他绝对没有办法像我一样一个人出来旅行,因为他害怕寂寞。所以他打从心底觉得我很厉害,很欣赏我。而且,旅行时他不会主动和陌生人讲话——除非别人先开口。他说他不敢。
那次的深夜长谈,在往后很多很多个失眠的日子里不断在我脑海里回播。我们聊起旅行中短暂停留的过客,聊起分别以后,聊起他们回到荷兰的几个月后,聊起几年后,聊起几十年后……我们会不会把彼此遗忘?他笃定地说“不会”。他年纪比我大,出走的经历比我丰富,见过的人与事都比我多好多好多,可是他说像这样的相遇,是头一回,也是刻苦难忘的。他说未来可能没有重逢的机会,甚至或许因缺乏交集而不再联系,可是他知道,他不会忘记这段经历,还有这个为他们带来不可思议旅程的女生。
唉,现在回忆起这一段,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自然可以尖酸地说“人家不过是说说罢了!” 你也可以负面地认为“他很快就会忘记的啦”。可是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把他的话小心收在回忆里,也放进心底深处。
三天两夜的小旅行,正确来说其实只有一天两夜。第三天早餐之后我就必须离开民宿到半小时以外的巴士站搭巴士回吉隆坡。Paul&Steven 已经决定多待一天,所以是时候道别了。因为民宿客少,所以Troji&Mikel决定带着两个丹麦人一起登山去,顺便在采购干粮时把我放在路边,让我自己搭便车到Tanah Rata。那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勇敢地,站在路边伸出大拇指。很多车子呼啸而过,还有人在车里拿出手机来拍,真的很尴尬,可是再不好意思下去要怎么办呢?是要错过回吉隆坡的巴士吗?还是要花大钱搭德士?
别傻了。继续伸出大拇指吧。你不是一直很向往成为背包客吗?
四个大男人买了干粮水果,向我挥手道别,车子便往山上开去。我是一个爱哭鬼,可是我可不想在大路边像个傻子一样嚎啕大哭。而且我发誓我真的在一瞬间看见Steven的眼睛湿湿的。大概十五分钟后,一个载货的老伯让我上了车,我们小聊了一下就没下文了(我很想大聊特聊啦,不过感觉他有点不懂要怎么跟这个情绪怪怪的小女生说话,便不勉强了)。后来他放我在一个小巴士亭,刚好有在地的老旧巴士经过,我就这样一路顺利到了巴士总站。也顺利回返吉隆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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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了。还在马来西亚的时候我寄过几张明信片给Paul&Steven,生日和结婚时都收到他们通过面子书的祝贺。其他的,没有了。可是,未来哪一天当我终于踏上向往已久的欧洲时,我一定要到荷兰拜访他们,或许也带上我的老公和孩子^_^
我后来也二度、三度、四度带着不同的朋友家人回到Westwood Highland去,每一次都有新鲜事发生。不过,后来的故事就等日后再续吧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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